今日一大早,公德侯府的大门便开了。

    杨韦氏由竹锦扶着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杨南枝。

    今日出府正是杨韦氏的娘家老母杜氏的六十大寿,杨南枝作为韦府的正经外孙女即使再如何讨厌那座府宅,不想再见到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她也不能不来,除非她装病,可杨南枝又厌恶那般退缩逃避的自己,这一世是这一世,一切都会不同,她没必要害怕。

    侯府门口,杨南枝上了后面那一辆马车,前面坐的自然是杨韦氏本人以及听闻能去外祖家,早早就自己钻进马车里等着的杨沛景。

    车帘子已经打下来,杨南枝坐在里面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说话,只在听到前头传来杨沛景的兴奋欢呼声,杨韦氏低低喝斥时嘴角才往上一拉,勾了起来。

    往日跟在她身边的琼花脸上竟生起了疹子,轻易不能见风,故此杨南枝给她放了几日的假,今天跟着外出伺候她的是昨日回府的大丫鬟紫花。

    杨南枝这个主子的变化,落枝院的一众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紫花这次回来若还未能察觉杨南枝的不同,那她就真个是蠢到天边不用活了。

    今早自己乖顺极有眼力劲的伺候在前,小姐才开口叫她跟着去韦府贺寿,紫花心中开心了一阵,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个主子似乎对韦府老夫人的贺寿并未放在心里,就连贺礼都是随意地从小库房里掏出来的一个花瓶,且小姐瞧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直到现在,紫花见杨南枝笑了,手指轻轻动了动,悄悄呼出一口气,一早上没说话实在忍不住地开了口。

    “小姐,您这次有好些日子没有出府了吧?听说这个春日里许多府上的小姐少爷们都纷纷赶上马车出去踏青赏景呢。前年紫花也在这个时候有幸跟着小姐您去了一趟韦府,韦府后院种了满园子的桃花,真真是美的跟天上的仙境似的,紫花还记得呢。”

    杨南枝本是想闭眼养养精神,却被紫花打断,睁开眼睛见到她脸上谄媚,做作的笑容,鼻腔里冷哼出声,“你一大早守着我鞍前马后的,就为了韦府的桃花,你原来就这点出息。”

    紫花滞住,脑袋里想起前年和小姐一起在韦府后院赏花时,不小心撞在了突然从花树下冒出来的韦家二少爷韦涵良身上,一直带笑的脸皮有些僵,不敢再抬头瞧杨南枝,眼神闪了闪心虚道:“小姐笑话奴婢了,韦老夫人六十大寿,奴婢就是觉得是件喜庆事而已,没想太多的。”

    一个丫鬟而已,想没想太多关她何事,且,就算紫花有了不该起的心思那还不好办,打走或者送人,总之,杨南枝才不会再任由她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膈应人。

    一段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在韦府正门停住。

    杨南枝挥开紫花上前来扶的手,看了站在前面,一身繁锦粉裳的人一眼,稍低了头错步行在牵着杨沛景的杨韦氏身后。

    韦府二老爷之妻琅氏站在正门前负责迎客,刚把一位夫人送进府,转身便见自己婆母最为疼爱的小姑子到了,琅氏脸上的笑意瞬时又添了两分,笑的像朵开了有几日的喇叭花儿。

    “哎呦,依依回来了,快快,母亲一早就盼着你呢。”

    除却那几个庶出的,杨韦氏上面有三个兄长,自己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且还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自小韦府老夫人杜氏对她宠爱极了,几位哥哥对她也是多有疼爱。

    杨韦氏眉毛一抬,脸上的神情不同在侯府的温和端庄模样,看着眼前穿了一件粉的不能再粉的锦裳的二嫂嫂,语气直接道。

    “二嫂,你怎么又把自己打扮的跟棵桃花树一般,二哥也不说你两句吗?你年纪都快四十的人了,穿粉色实在是不合适。”

    杨南枝就知道杨韦氏会这样说,她这个母亲平日里给人俱是温和端正,会说话极讨人喜欢的印象,与旁人交际也是从来不黑脸的人。

    只一旦回了娘家,见了韦府的这些人才像变了一人似的,当着人家的面什么话不该说,她就偏要说,像是要把在旁处压抑,忍受的情绪全都在娘家人这里一股脑地吐出来才好。

    琅氏虽然熟知杨韦氏性情,可也被气的不轻,擦了一层厚厚香粉的脸上生了尴尬恼意,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话才好。谁叫她这个小姑子什么时候说不好,偏要当着杨南枝这两个孩子以及公德侯府下人的面口无遮拦,不给人面子呐。